棺中录(已升官发财)

套娃妇女,夺笋真人

养蓝✓养思追的蓝!
养冰✓养冰妹的冰!

历历万乡 之 只有一地故乡 36

  *追仪,忘羡

  *时隔139天终于写到阿闲点梗的朔月打孩子了@此时刺绣闲 

      *⚠️说是训诫不如说更像大刑(?)

  *粗长的8k5

  *特别ooc


  Summary:完结篇(二)


  ……………………………………


  01


  蓝思追从昏睡中猛然转醒,心口没来由地抽痛,连带着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一层寒凉薄汗自脊背升起,手心更是一阵发冷。蓝思追坐起身来缓了好一阵神智,还是难抑惶惶。


  眼前袭来种种回忆,蓝思追记得自己当时正在帮景仪沐浴。在两人纵情亲吻之时,景仪却趁他不备,忽然出手对他用了噬魂术。鲁班书上都是剑走偏锋的歪门邪术,他对景仪不设防自然不能抵御。然后,两眼一黑便昏了过去。


  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偏殿未掌灯,空空荡荡昏暗一片。蓝思追在黑暗中四下找了一圈,蓝景仪已经不知所踪,就连悬在架上的有为也被他一并带走了。


  蓝思追也终于想明白了为何近几日蓝景仪对他千依百顺,更是极尽痴缠能事。原来自打末法乱世事起之时,景仪就存了想要下山的心思,所以一直以来都在小心翼翼地欺瞒于他,就是想要他麻痹大意,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偷袭得手,再离开云深不知处。


  原本还是遍体冰凉的蓝思追登时头脑发热,全身血液沸腾,整个人都炸裂开来,所有的冷静与理智全都抛诸脑后,提起弟子剑便疯了一样地冲出静室。


  算算时辰,以蓝景仪的脚程恐怕都要到秣陵了。


  蓝思追寻人心切,也横竖不顾了,追御剑乘风而起,接连无视了云深不知处禁止疾行和未出师的弟子未报师长宗主同意不得擅出山门两条家训,便要冲下山去追蓝景仪,一路冲撞了晚训归来的弟子,又惊起无数密林飞鸟,眼见得就要赶在宵禁闭山门前冲出云深仙府了。


  忽然听得耳畔有疾风呼啸而过,蓝思追下意识闪避,却发现足尖与剑身的灵力联结被切断了。他的速度实在太快,出于惯性,连人带剑被掀翻重重摔落在地,狼狈无比地滚了几圈,才能撑着地缓缓爬起来。


  镌有卷云纹的玉履适时的出现在蓝思追的视野里,与此同时还有蓝曦臣递出来的手,“摔疼了么?”


  泽芜君贵为宗主,不似别家族长那般雷霆雨露,却自有威严使人听信服从。蓝曦臣若是笑着,亲厚和蔼,周遭弟子和族人们皆是如沐春风;可若是他嘴角没有挂着那一抹标志性的清雅温煦的微笑,看起来倒比遗世独立的蓝忘机更多了一分不近人情的清冷气场和霸气威压,令人不敢直视。


  蓝思追虽然自小也半是被蓝曦臣抚养长大的,但也不例外。若是惹恼了含光君,不过是几遍家规一顿打就能解决的事儿,但若是犯在泽芜君手里……


  蓝思追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只是无意中对上了蓝曦臣的视线,便被其中锋利刺得立刻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摔疼了么?”蓝曦臣见蓝思追并未答话,就又重复了一遍。


  心脏通通直跳,蓝思追却还是没敢出声,只是默默摇摇头。一方面是畏惧蓝曦臣,另一方面也是他刚刚的确摔得不轻,此刻嘴里全是血腥泛滥,此刻全靠一口气吊着,只怕一说话便要泄了气去。


  蓝曦臣捏起蓝思追手腕,二话不说直接注入精纯灵力,暖流顺着经络缓缓灌入蓝思追心脉,他缓了一阵感觉好了一些,总不至于一开口就喷出一口血去,方才讪讪道:“多谢泽芜君。”


  “你去哪里?”看起来蓝思追面色如常,但实际上他脉象虚浮,体内就似有两股不相上下的力量互搏,冲撞着蓝思追的心脉,是以蓝曦臣输灵力的手却并未停下。


  “去寻景仪。”蓝思追并未想过隐瞒,也从未想过自己能隐瞒。莫说是云深不知处,即便是天下之大,江湖之远,就凭那些遍布全国的无为书院,蓝曦臣也足够可以手眼通天,“景仪此去山高水远,劫难重重,思追万万不能放任他一人孤身涉险。”


  “忘机与魏公子与景仪一道同行,你去了又能有何添益?”


  听到含光君与魏前辈也在,蓝思追揪着的心只是松了一瞬,却又再度提了起来,“含光君和魏前辈也在?”


  “我还道景仪是擅离云深不知处的,竟然不想他只瞒了我一人。”蓝思追扯出一个凄恻苦笑,“他瞒我,只因他独瞒不了我。”


  蓝思追一向温润,还从未有过情绪如此反复无常的时候,就连蓝曦臣也觉得奇怪,“思追,到底出了什么事?”


  蓝思追哽咽道:“景仪,他一定告诉你们,他还可以控制,他神智还是清醒。可是,他骗了你们所有人。”


  蓝思追撩开衣袖,他的手臂上都是深浅不一的斑驳血痕,还有淋漓鲜血溢出,显而易见就是新伤,饶是蓝曦臣也惊得呼吸滞了一瞬。


  “景仪对我用噬魂术,迷昏我后采了我的血来阻断他体内的毒。景仪,他已经毒素入骨,病入膏肓,朝不保夕了,一旦催动灵力,他就随时有可能毒发身亡。景仪是在用性命做赌注,赌我就是滇国圣女的后嗣,他在赌我的血能解末法的毒。泽芜君,该去前线的人不是景仪,而是我啊!”蓝思追泪流满面,紧紧握住蓝曦臣还在向他机械灌输灵力的手,就像是抓住救命的稻草。

  

  看着蓝思追惨不忍睹的手臂,蓝曦臣此前只道景仪与思追是两小无猜,竹马成双的缘分,却从未想过景仪原来已经情根深种,思追也同样是矢志不渝。


  “当务之急,是我前去截下景仪。只要景仪不用劳动筋骨,催发灵脉,以九芝师伯的医术为景仪延续寿命,若想安度此生,定不成问题,还望泽芜君成全。”蓝思追朝着蓝曦臣一叩首,起身便要离开。


  蓝曦臣召出朔月,月影掠过剑身映出森森寒光,“蓝愿,尔敢。”


  泽芜君的冷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若是平日,被这样连名带姓地怒斥,肯定腿一软就只会跪下听训了。但是这一次,蓝思追却只充耳不闻,并未有半分迟疑。他早已下定决心势必要救景仪回来,无论家规度法,还是生死都早已置之度外。


  “一。”


  蓝曦臣执握长剑,脱出手的却只是剑鞘。一品灵器的剑鞘威力非凡,气如风吟长啸斩破如墨的夜色,纷崩落叶,劈在蓝思追还未长开的青涩背脊上。


  疼痛感如烈火灼烧从后身一直燃至前心,即便是喘息都牵动着半身的五脏六腑如同撕裂开来一样剧痛,更不必说根骨筋脉,无一不是痛彻心扉,甚至痛到失去五感。


  痛楚所带来的窒息感让蓝思追一阵头重脚轻,昏昏沉沉,内心深处对于景仪处境安危的焦急又让他肝肠寸断,牵肠挂肚。两厢思虑纠缠不休,全靠执念支撑着又挣扎着朝山门踉跄了两步,意识恍惚间都已经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的界限。


  “二。”


  耳后又是一阵疾风,蓝思追本想闪避,可是手脚皆有如灌铅,似有千斤重。既然躲闪无望,便只能受着。蓝思追咬紧牙关逼着自己停直脊梁,又生生接下了第二记朔月鞭笞。


  剧痛之下,全身血液逆流,眼珠都快要暴突出来,太阳穴更是一阵阵发麻,连带着不停歇的耳鸣已经让他几乎听不到泽芜君的话,也或许泽芜君对他根本只有失望,什么也不想再说了吧。


  蓝思追皱皱眉头,胃里翻江倒海,口中也是一片腥甜,想着只要能见到景仪就好了,蓝思追兀自强撑着,步履维艰向着山门继续前进。


  “三。”


  蓝思追浑身一抖,终于耐受不住呕出一大口鲜血。两眼一阵发黑,头晕目眩中向前跌去,只是这一次,他没有摔在冰冷的地面上,而是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蓝曦臣一把揽住已经昏迷的蓝思追,将人直接拎回了寒室。


  



  02


  蓝思追受了宗主训斥,挨了三记朔月的事很快就传遍了云深不知处。以宗主的手劲儿,这惩罚说来轻,实则重,已然不只是训诫了,比之大刑也丝毫不差。


  虽然只不过是剑鞘,蓝曦臣又特地避开了要害和金丹,但是只是伤筋动骨之痛也让蓝思追吃尽了苦头,躺在床上整整七天七夜动弹不得。


  高烧与疼痛此起彼伏,体内血液与末法毒素更是相互博弈,清醒的时候少,昏沉的时候多。蓝思追躺在床上手脚无力,只能被动的接受蓝九芝每日的施针和药疗,而这每日的问诊便是他的又一次受难。


  温情与魏嬿婉离世之后,当今玄门医修便以蓝九芝为尊。虽说蓝九芝名声在另二位之下,可医术丝毫不逊于旁人,尤其是在针灸,烧艾与解毒疗法更是妙手无二。


  蓝九芝每次施金针都是三位一体为蓝思追接骨,续脉,解毒,一开始蓝思追的确痛不欲生,只是受了几针便捱不住呕起血来。起先呕出的还是鲜血,呕了几次后再出来的就都是腥臭的黑血了,细看之下还能见得有米粒大小的多足小虫蠕动,与昔日在擦屁股岭末法祭坛下见到的蛆虫无异,用金针挑破后立刻挥发成黑烟,简直令人触目惊心。


  蓝思追日日被伤痛和病患折磨得生不如死,时至今日,他终于能设身处地体会到含光君受过那三十三戒鞭大刑的滋味。皮肉之苦还只是第一层,尚且能挺过去,只是一想到蓝景仪此刻生死未卜,蓝思追就更是五内如焚,焦虑不安。


  蓝九芝给蓝思追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每次施针之后蓝思追都是大汗淋漓像水里捞出来一样,转过身去清水中投毛巾,看见晾在桌上的食盘,饭菜似乎都没动过,“思追,你吃过了?”


  “不吃。”


  蓝九芝想到几日前的传闻,也不由得摇摇头,都说越听话的孩子叛逆起来就越是麻烦,此言绝对不假,“你这样子做给谁看的?”


  “景仪不在,我委实寝食难安。”


  “你就知道景仪,也不想想泽芜君和含光君么?”


  “难道就让我眼睁睁看着景仪去送死么?景仪面前艰难险阻,我又如何能独自在云深不知处贪生!”说到情绪激动处,蓝思追攥紧了床单,努力半天却也没坐起身来,只好自暴自弃地又躺平,“与其让我像个废人一样瘫在床上,不如让我也死了算了。”


  “放肆!蓝愿,你说的都是些什么混账话。”蓝九芝火气上来也不管什么禁止喧哗的家训了,指着蓝思追的鼻子就开骂,“你家泽芜君和含光君平日里惯着,魏无羡更是毫无原则和底线,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我是个外人,可不理会那许多。他们既然不会管教约束弟子,今日我就来越俎代庖为你师父们向你这不孝子讨回个公道来。”


  “你浑以为自己翅膀硬了不是?宗主已经眼睁睁要看着景仪踏上了不归路,难道还能放任你也去重蹈覆辙?你口口声声说你舍不得景仪,难道他就能舍得景仪么?你可知道,他也同样舍不得你?手心手背都是肉,要他在你和景仪之中做取舍,又谈何容易?”


  “你已经知道自己是唯一一个能免疫末法毒性的人,你便是最后的指望,难道你心里眼里就没一点以大局为重的考量和计较?你如此鲁莽行事,何止是弃宗主于不顾,更是弃云深不知处和天下于不顾!”


  “蓝愿,蓝思追。忠孝仁义礼智信,你可真真算是修炼到家了。”

  

  蓝思追被蓝九芝这般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仿佛一盆冷水被人从头浇到尾,疼得七荤八素不得安生的神经也终于不再叫嚣,他的心脏砰砰直跳,却不敢睁眼去看蓝九芝,只是把头朝里别了过去。


  见蓝思追还是冥顽不灵,蓝九芝长叹一声,愤愤拂袖而去,“养你如此,还不及养枝药草……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一阵衣料窸窣声后又是轻掩门扉声,想来该是蓝九芝已经走了,屋内空无一人。蓝思追这才小心翼翼地落下泪来,眼泪越流越多,索性放飞自我嚎啕大哭出来。


  蓝思追之所以如此执拗,并非不知泽芜君和含光君的苦心,而正是因为知道,才心怀歉疚与悔愧。他一界温氏余孽,幸得含光君照拂,泽芜君垂怜才得以栖身云深不知处,上有恩师羽翼,下有师弟拥护,得来这神仙般的一十六年。他这条命本来就是含光君捡来的,也是他亏欠姑苏蓝氏的。他想偿要还的不只是景仪的深情,更是这十六年来点点滴滴养育之恩。


  可泽芜君偏偏就不允他还。


  当晚,他执意要出走去找蓝景仪,泽芜君并没有拦他,而是出手打了他。印象里,还是泽芜君第一次下这样的狠手。他心里委屈,却也同样感动。


  泽芜君苦心他如何不明白,只是这些年的父爱与师恩,他一辈子也还不起了。


  寒室偏殿里安神调息的檀香缭绕,还有洞箫声悠扬传来,蓝思追侧耳听了一阵,竟然是清心音的调子,只是这吹箫之人底气不足,全是气声不说,还手滑按错了几个音,显然不是出自泽芜君的手笔。


  蓝思追细细想着,可除了泽芜君外,还能有谁进出寒室呢?心中诧异,蓝思追强忍剧痛坐起身来,扶着墙壁走到门口,才发现竟然是师叔蓝澜。


  受了蓝慧诬告宗主的牵累,蓝澜身为其师,因着管教无方也一并受了十戒鞭后,便不再执教外门弟子,而是给了一个族中理事的位分,被另委派去打理一些琐碎族务了,实则明褒暗贬。


  蓝慧虽然已经被泽芜君下令杖毙,但在其身后指使之人未被查清,魏嬿婉死因至今不明,真相仍未水落石出。照理说,蓝澜本应主动避嫌远离宗主的,如今在寒室中见到蓝澜倒让蓝思追大吃了一惊,“蓝澜师叔!”


  “是思追啊。”蓝澜见到蓝思追没有半点讶异,神色如常收起了手中的洞箫,起身朝他走来,“泽芜君担心你不好好吃饭,让我来盯着你。”


  说罢,便将手头的漆木食盒递了过来,“吃吧,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蓝思追如今是伤病号,本来就清淡口味的云深菜系更是被料理的少油少盐。食盒里只有一碗小米粥,一碟青菜,还有一个馒头。也许是施针之后耗费太多体力,也许是刚刚哭得累了,蓝思追腹中空空,饥肠辘辘,也就不再故意和自己较劲。向蓝澜道谢之后。大方捧起粥碗来,细细嗅了嗅,米香扑鼻,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品味着口感糯糯,想来应该是被小火悉心焖煮了许久。


  “要是不合口你也不要告诉我,你就自己克服一下吧。”蓝澜为人一向爽直,此话一出呛得蓝思追险些将粥喷了出来,咳得昏天黑地,就又咯出血来。蓝澜一边给蓝思追拍背,一边又抛出了另一个炸雷,“怎么了?思追,你别吓我啊!这饭菜都是先生做的,我试过,没毒啊!”


  说着还当着蓝思追的面又尝了一大口粥,“呃……先生手艺的确不怎么样,要不是我太忙,还不如我煮给你好了。”


  蓝启仁年事已高,身子骨也不比前些年爽利了,但身为云深不知处的主心骨之一,他也责无旁贷,时时在外奔忙。刚一回云深不知处打理一些族务,就听了蓝思追受罚的事。然而战机紧张,时不等人,甚至来不及看上一眼,匆匆煮上一顿病号饭,就又御剑出了山。


  蓝思追默默黑线中拾起手帕来擦了擦嘴角的血,摆摆手道:“无妨。”


  蓝澜在蓝慧之事后确实领了责罚,但罚便罚了,此事揭过不再重提,她也并未因此而失势,还能被宗主和先生所接纳和信任。正如蓝思追自己,明明是一个温氏罪人,但是这里的每一个,上至宗主长老,下至弟子门生,没有一个对他的另一重身世有过半点非议,甚至连冷眼相看也不曾有过。


  蓝思追此前只道自己不过是得了泽芜君和含光君的厚爱与青眼才能忝居内门,如今才深知姑苏蓝氏家风一贯如此,不以出身论英雄,更不以原罪定终身。


  佛法高深,玄之又玄,法门乃是众生皆平等。能够理性,冷静,客观以对待世人,就是云深不知处教给所有弟子,门生,乃至听学世家子弟们最重要的一课。


  姑苏蓝氏,云深不知处,这里有爱,有暖,有希望,更有温暖人心的力量。


  自蓝思追恢复记忆后,他一直想把自己当做一个外人,但其实不知不觉间,原来他早已经把这里当做了可以安心的地方,根深蒂固,刻骨难忘。


  蓝思追此生想要的从来都不多,只是和别人的不一样。纵使有一天不复勇往,踏遍万水千山,也能坚持走完这一场。


  只因云深不知处,有他一地故乡。




  03


  受刑之后,虽有蓝九芝妙手医治疗愈,但蓝思追还是毁伤甚重。不用说御剑作战了,蓝思追就是正常行动也有诸多不便,走得多就开始咳喘咯血,蓝曦臣用了几乎废掉他半条命的代价想要打消他上阵的决心,打定主意要将他圈禁在云深不知处。


  蓝思追也当真听了话,没有再寻死觅活地要再下山,而是安心养伤,配合治疗。前线吃紧,蓝曦臣又点了又一批精英出山,蓝九芝和蓝澜也在之列,蓝九芝临走前另遣了另一位小弟子来看护蓝思追。小师弟名蓝想,字修正,专修跌打损伤科,每次过来都会给蓝思追带一些外面的消息。


  这段时日连云深不知处也不得安宁了,外世就更是江河日下。战争是永无休止的流血与牺牲,无论是前线奋勇作战的将兵,揭竿而起的平民,还是纷纷拔剑的玄门中人。能力越强,责任也就越大。传讯符一封又一封送入云深不知处,一字一句皆是伤亡战损,曾经一个个鲜活的名字,都成了英烈榜上被鲜血染就的红字。


  蓝澜的死讯是在第十日传来的。蓝思追用能将英烈榜烧穿的目光凝视了这个名字许久,终于承认这一切并不是他的幻觉,他眼底一阵发热,心口也同样似有一团烈火在焚烧。


  寒室一别,竟是永别。蓝思追被蓝修正扶着,矗立在英烈榜前默哀许久。


  若在乱世之中,只有修己渡人才是唯一出路,那马革裹尸,捐躯殉道就是修士们最后的归宿。能够免疫末法毒素的蓝思追就是姑苏蓝氏对抗末法的最后一张底牌。在所有人都抛弃小我之时,他更应以大局为重,不能轻举妄动。


  蓝思追的内心波涛汹涌,表面却还维持着最低限度的波澜不惊,只因他自己也矛盾不已。一方面,他迫切想要得知景仪,还有含光君跟魏前辈最新的境况;另一方面,他也清楚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如此反复焦灼,在失眠夜里更是愁肠百结。


  静夜无声,只有潺潺流水绕过寒室,汇入后山小涧。


  温氏暴徒曾在姑苏纵了两把火,一把烧的是云深不知处,另一把烧的是山脚下的彩衣镇。青蘅君为保山脚下一方无辜百姓平安,以灵力扭转风向,引火上山,自毁仙府。云深内诸多建筑都是木制,极易燃,一场大火将前人心血烧毁了近半,很快,青蘅君也心力交瘁而撒手人寰。


  蓝曦臣继位宗主后,吸取教训,开挖沟渠,汇流山泉,将云深境内所有建筑都引水环绕。


  从前听着水声潺潺,刚好能催他入眠,然而今日却没来由的一阵阵心悸。蓝思追平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只觉得格外枕席难安。


  不知是药性挥发,还是多年来严格起居作息养成的良好习惯,蓝思追恍惚间坠入梦乡。


  眼前如走马灯般掠过诸多光怪陆离景色,蓝思追梦到年少的蓝景仪,和他在年少的时候相遇。初识于后山兔舍,同行在山野小径;夜猎中把后背毫无保留的交托给对方,悠悠月色下的纵情热吻;擦屁股岭墓底生死相依,弟子房内一夜春宵。往事种种,历历在目。有时清晰,有时模糊。


  蓝景仪的辞行对他而言是如此绝情,只因他对这个世界饱含深情,蓝思追纵有千般不舍,万种无奈也只能尊重景仪的决定。


  微弱更声漏进窗棱,细雨飘零,微风吹动了床帏轻纱在寂静的夜里翩翩起舞。一双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轻柔地游走在他挺阔的胸膛。


  蓝思追虽然全身动弹不得,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但是他就是知道这双手的主人必定是蓝景仪。


  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心心念念想了许多日的人儿如今终于踏梦而归,来到他的身边。


  好像是验证他的猜想,那人拥着他紧紧贴了上来。蓝景仪离着他很近很近,蓝思追甚至能感受到冰冷的气息喷在他的脖颈上,“思追,我好冷。”


  蓝思追努力想要从身侧抽出手来环抱住景仪,但是他却使不出一丝一毫的力气。


  “哎……”又一声悠悠叹息后,蓝景仪主动投怀送抱进来蓝思追的被衾。


  暗香浮动,流云缱绻,每一寸肌肤,每一处骨骼都恰到好处缠绵。难解难分,柔情款款,高低起伏,张驰进退连成一片。气动空谷兰,亭亭玉立天边。鱼戏莲叶间,泛起水光潋滟。


  红罗被内共赴巫山,长明烛前彻夜相欢。蓝思追抱忧而眠,如今却喜不自胜。


  身侧忽的一空,是蓝景仪悠悠起身,又穿上了衣服。


  蓝思追潜意识里支配着自己的手,轻轻贴到了蓝景仪的胸口,想要开口劝他不要走,明明急得满心悲苦忧愁,但是舌根发硬什么都说不出口,就连手上的力气也不听了使唤,顺着景仪衣襟的边缘向右下拖划,最后堪堪停在了结系的两缕衣带上。


  蓝思追从梦中惊醒过来,鲤鱼打挺一般坐起身。黑漆漆的寒室偏殿内,除他以外再无第二人。蓝思追将脸埋入双手中,这才发现泪水纵横早已将他淹没。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04


  蓝思追坐在床上冷静了许久,才发现今夜委实反常。虽说战时情况特殊,不比寻常。弟子门生都是三班连倒守卫云深不知处,但仍乱中有序。然寅时将至,云深不知处还是灯火通明。


  蓝思追撑着病体挣扎到雅室去,为了能及时处理对内和对外的诸多繁重族务,蓝曦臣已经不再回寒室了,终日奔波于雅室与冥室之间。在一片络绎不绝,穿流如织的人影之中蓝思追撞见泽芜君一道清俊背影,逆在烛光中。


  “何事?”蓝曦臣还继续着手中的活计,批阅着永也处理不完的战报,并未回过头来看蓝思追。


  蓝思追点点头,又面带疑虑地四下看了看。看破蓝思追的欲言又止,蓝曦臣一挥手屏退了左右,雅室内就只剩下他们师徒父子二人,“说罢。”


  蓝思追抿了抿发白的嘴唇,他这几日独处,想通了很多事,“云深不知处境内虽非大兴土木,但却有过几次改造,始终未动其根基的只有一处。本门内有匠人,却从始建到修葺,再到扩建,却都全权交付给了妙手鲁班门。”


  “三代家主兴修藏书阁同年,适逢史上最大盗墓行动在仙门百家掀起惊涛骇浪。岐山先祖温卯之墓被起底,温卯斩杀穷奇的佩剑被盗走,传说中此剑举世无双,有辟邪驱魔镇妖之神效。藏书阁落成竣工那一夜,温卯的剑和盗剑的人一起消失在了茫茫人海间,再也不见。”


  “正值旺年的蓝翼前辈究竟是做了些什么呢?”


  “景仪的母亲明明被您亲手安葬在辽东擦屁股岭祭坛里,却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藏书阁地底成为了生桩?泽芜君您清正廉明,公正不阿乃是世家表率,玄门栋梁,却为何接二连三招致非议,奸佞小人不惜栽赃污指,构陷谋害以至您于死地。”


  “他们又究竟是要从云深不知处得到一些什么呢?”


  蓝思追伤势未痊愈,强撑着从寒室步行到雅室来已经精疲力竭,如今说这一番话又耗费不少元气,背上更是牵得疼痛难忍,“一切起点即终点。”


  蓝思追深吸一口气,平复下胃里翻涌上来的血腥,顿了顿又道:“如果我所料不错,藏书阁内封印的并不只是密道和暗房,而是末法祭坛的另一个出口。这也就是蓝翼前辈,青蘅君,乃至您和无数蓝氏中人拼死也要守住的防线。”


  “师有必死之心,徒无贪生之念。如今,深入泥潭,拨乱反正,匡扶正法的便该当是思追了。”


  蓝曦臣终于停下笔,直视着蓝思追请战的灼灼目光,他在蓝思追眼中看到了视死如归的坚决,想必已经是做足了觉悟。


  “末法无情,如今已到存亡之际,我辈只能奋不顾身,挽救于万一。还望泽芜君成全。”见蓝曦臣久不回复,蓝思追深深一揖拜倒案前,朗声道:“还望泽芜君成全。”


  “你这孩子……”蓝曦臣摇摇头却不置可否,他知道,这一次他不该拦,也终是拦不住了。


  “泽芜君与含光君待景仪与我若亲子,我们亦也早将泽芜君与含光君视作亲父。师恩父爱重于泰山,断头难还。思追若此去不能回,来生定肝脑涂地,结草衔环来报。”蓝思追已是泣不成声。


  清脆一声,蓝曦臣手中的笔被从中折断,碎裂的笔杆刺入他的掌心,鲜血顺流落在书简上。蓝曦臣看着被血殷染,已经模糊了的批文,嘶哑道:“我等你回,你敢不回。”


 

 

  …………………………………………


  *本章碎尸抄袭了盗墓笔记,十年,沙海以及风声。


  *我埋了四个月的梗终于披露了!虽然并没有人在意,番外里面思追喝了混入温卯血的鹿血酒没有中招,就是因为他是温家人,还身负解毒宝血!


  *除了文艺车以外,还有一段有点隐晦,但是我怕大家发现不了,所以明写一下:思追发现景仪穿的是左衽,所以他崩溃了……自嗨真的好寂寞,我也不想自己给自己写注解


  *一刀一刀戳碎前文的糖,嘤嘤嘤我真是太爽了!再申明一下,绝逼不be。大结局早写好了,是he,必须是he。


  *云深不知处禁止不给妇女留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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